哨聲未落，直播已停

東京奧運會女排直播的最后一幀，定格在記分牌冰冷的數字上。屏幕暗去，房間里只剩下空調低沉的嗡鳴。我關掉電視，指尖殘留著遙控器的塑料觸感——一場跨越海洋的鏖戰，就這樣被一個按鈕輕輕截斷。

然而有些東西是關不掉的。掌心那道淡白色的舊傷，此刻正隱隱發燙。十五年前，同樣的位置曾纏滿繃帶——那是中學排球聯賽決賽，我為救一個界外球，手掌重重擦過粗糲的水泥地。我們輸了，就像今夜屏幕里的隊伍。哨聲響起時，教練只說了一句：“球落地了，比賽沒結束。”

我走到陽臺。夜色如墨，遠處工地的塔吊亮著孤燈，像懸在空中的星。攤開手掌，對著燈光細看：傷痕早已愈合，掌紋卻因此改道，生命線在這里微微分岔。忽然明白，體育最深的烙印，從來不在獎牌榜的金屬光澤里，而在無數個這樣寂靜的深夜——當直播結束，獨對自我時，身體替你記得。

記得魚躍時地板撞擊肋骨的悶響，記得扣殺脫手瞬間指尖的震顫，更記得無數次失敗后，掌心觸碰到的、同樣滾燙的隊友的手。這些記憶滲進骨骼，成為另一種鈣質。就像此刻，隔著一整個熄滅的屏幕，我依然能聽見東京賽場汗水滴落的聲音，那么輕，又那么重。

風穿過樓宇。我握攏手掌，仿佛還能握住十五年前那個旋轉的球。原來真正的比賽，從來都是在鏡頭之外，在一個人如何與他的失敗長久地對峙中，靜靜進行。而所有深夜的觀眾，都是自己的裁判。

遠處，塔吊的燈忽然移動了，在夜空劃出光的弧線——像一記沉默的扣殺，投向無邊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