哨聲響起前，我們仍在場邊

終場哨響前七分鐘，屏幕上的比分依舊刺眼。我關掉了國足對陣沙特的比賽直播，走到窗邊。小區空蕩蕩的籃球場上，只有一個少年在獨自練習投籃。橙色的皮球一次次劃過弧線，“砰、砰”的撞擊聲在夜色里傳得很遠。他不斷起跳，不斷偏出，又不斷將滾遠的球追回。

這單調重復的畫面，竟比剛才那九十分鐘更緊地攥住了我。我想起解說員在直播里反復強調的“出線形勢”、“理論可能”，那些精密計算后的焦慮，此刻被這單純的“砰、砰”聲擊得粉碎。少年不在乎有沒有觀眾，不在乎數據統計，他甚至不一定在計數。驅動他一次次奔跑起跳的，只是最原初的欲望：把下一個球投進。

體育究竟是什么？是直播鏡頭前那令人窒息的、被巨大期待與國族敘事裹挾的九十分鐘？還是這片無人喝彩的場地上，一個人類與自己身體、與地心引力之間永恒而私人的對話？

遠處樓宇的燈火，像無數沉默的看臺。少年終于投進一球。沒有歡呼，他只是小跑著撿回球，退到更遠的位置，再次屈膝、抬手。那一刻我忽然覺得，我們從未離開賽場。真正的體育，或許就藏在這日復一日的、近乎徒勞的舉起與投出之間。它不在終場哨響的剎那，而在每一個下一次嘗試即將開始的瞬間——就像那個少年，就像無數個在各自軌道上再次啟程的我們。

夜色漸濃，球聲未歇。那聲音不大，卻穩穩地壓住了這個夜晚所有的喧囂與嘆息。